為何 SUSE 將 RHEL (Red Hat Enterprise Linux) 分支？
引言
最近在開放原始碼界掀起了一場風暴，有可能改變 Linux 發行版的格局。SUSE 宣布建立了 RHEL 的硬分支並將開發和維護與 RHEL 相容的發行版。SUSE 稱，在未來的幾年裏，將在該專案上投資 1,000 萬美元。一家主要的開源公司分支另一家主要的開源專案猶如釀造核戰那樣令人震驚。但 SUSE 現在這麼做有原因，很可能會在開源社區中得到大量的推崇。這是一個復雜的故事。
開源的變遷
在早期，開源是一場運動，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宗教。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這是技術愛好者和活動家的遊樂場，他們在公開場所建立軟體並就著許可證進行爭論。但在過去的十年中，它逐步發展成為一種商業模式，從那時起，商業利益（通常由一些全球最大的公司推動）和開源社區驅動的行動派之間一直存在著緊張關係。多年來，開源運動透過開放原始碼許可證確保各方在平等的競爭基礎上相互和平共存，即使開源運動也大部分商業化了。
然而偶爾還是會爆發小衝突，就像幾年前，當一些開源公司看到亞馬遜開始基於開源專案推出自己的產品時，他們也改變了許可證。在過去幾週中，我們看到了一場新的開源爭吵的開端。參與其中的角色非常不同，分別是 Red Hat 和提供與 Red Hat Enterprise Linux 相容的 Linux 發行版和供應商。然而他們所面臨的核心問題與以前的爭論並無多大不同。
事件背景
為了理解這裡正在發生甚麼事情，我們需要回過頭去幾年前。2020 年底，Red Hat 對 CentOS Linux（社區企業級 Linux 作業系統）進行了重大改變。CentOS 長期以來一直是 Red Hat Enterprise Linux（RHEL）的免費（價值同啤酒）版本，也是 Red Hat 的旗艦發行版。Red Hat 在經歷了 CentOS 社區的很多動盪後，在 2014 年收購了 CentOS 並在 CentOS 董事會中取得了永久多數投票權。Red Hat Enterprise Linux 部門副總裁兼總經理 Gunnar Hellekson 告訴我說：“當時 CentOS 專案陷入了困境，同時我們需要一種與其他社區合作的方式，尤其是 OpenStack。我們說，好吧，這是一個機會！我們可以接管 CentOS 專案。現在我們有一個可以自由使用且與 RHEL 足夠接近的專案，這樣我們就可以在其中進行開發，同時這也為我們在社區中工作提供了一條路線。然後當客戶投入生產時，他們可以轉向 Red Hat Enterprise Linux。” Red Hat 已經發布了 Fedora 發行版，但根據其每六個月的發布週期來看，這對於以企業為中心的發行版來說太頻繁了。多年來，所有這些都進展順利，但是在 2020 年，Red Hat 進行了一些改變。它不再釋出與 RHEL 版本大致相符的常規修補版，而是推出了 CentOS Stream，這是 RHEL 未來版本的“滾動預覽”，Red Hat 的 Chris Wright 當時解釋道。這使得 CentOS 7 成為具有長期支援的最後一個 CentOS 版本（到 2024 年到期）。Red Hat 當時解釋說，這樣做的目的是縮短 RHEL 生態系統中的開發者之間反饋的迴圈：“假設我們想新增一個複雜的網路特性，我們要在 CentOS 中進行相應的工作，這是個好的開始。但所有有關產品的決策都已透過 CentOS，記住，我們是一家以上遊為主的公司，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首先進入上遊，然後再流入我們的系統。這意味著我們在 CentOS 下遊所做的更改現在必須進入上遊社區，流入 Fedora，然後再流入 Red Hat Enterprise Linux ，再流入 CentOS. 因此這實際上使我們的進展放慢了，我們無法像我們希望的那樣快速移動。” 但這也意味著 CentOS 與 RHEL 的相容度不再是 100%。這一舉措在社區中引起了較大的震動，一些 CentOS 貢獻者分裂出去，創辦了新的發行版：Rocky Linux 和 Alma Linux。
Rocky Linux 和 Alma Linux 的成立
CloudLinux 創辦了 Alma Linux，並為其提供商業支援，但在這兩者中，Rocky Linux 的團隊對這些改變最感憤怒。Rocky Linux 的創辦人 Gregory Kurtzer 是 CentOS 的共同創辦人之一，他希望 Rocky Linux 與 RHEL 實現 bug-for-bug 的相容，保證使用者可以將 Rocky 用作 Red Hat 發行版的替代品。另外 Kurtzer 的新創公司 CIQ 在 2022 年獲得了 2600 萬美元的融資，為 Linux 提供企業支援。CIQ 為 Rocky Linux 提供企業支援（CIQ 是 Rocky Linux 的最大贊助商）。當 Red Hat 改變 CentOS 的開發方式時，Rocky 和 Alma 很難再獲得 RHEL 的開源程式碼。 Kurtzer 在我詢問他第一次看到 Red Hat 的公告時的想法時告訴我說：“我看到了 Red Hat 的新聞稿，我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真的很令人困惑。”他補充道：“它可能意味著 CentOS 將繼續成為所有 Red Hat 程式碼的標杆位置，但 Red Hat 卻不再將他們的程式碼放在那裡。我弄不明白，很難理解。因此我們第一件事就是在 Rocky 團隊內部進行了內部討論，他們說：'好吧，這很奇怪，因為我們注意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 RHEL 的更新不再進入 CentOS Stream 了。”
Red Hat 的觀點
可以預料到，Red Hat 對此有很不同的觀點。Hellekson 指出有三種方法可以獲得 RHEL。第一種是透過 CentOS Stream，因為“無論什麼內容進入 Red Enterprise Linux，都會出現在 CentOS Stream。” 然後有 Red Hat 客戶門戶，那裡的 Red Hat 客戶可以獲得 RHEL。直到最近的改變之前，還存在於 git.centos.org，透過這裡，可以發布 RHEL 7 和 CentOS 8 的源程式碼。 Hellekson 說那是“歷史上的一次意外”，之前它曾是我們將程式碼公開給 CentOS Linux 專案下遊的方式。而且它對我們來說看似無傷大雅。我們還向這兩個地方發布程式碼，那又有什麼問題。”接著，在某個時候，Red Hat 意識到 Rocky 和 Alma 正在構建他們的下遊 Linux 發行版，並聲稱能夠實現“bug-for-bug”的相容性。 Red Hat 在這裡顯然有商業利益。 Hellekson 認為，如果這是發生在另一個開源專案上，人們可能不會認為 Red Hat 做出阻礙他人使用他們工作的措施有什麼不對。“讓我們將其視為兩個開源專案，”他說道。“我正在使用 Red Hat Enterprise Linux，然後有人來，拿走了我的開源專案，聲稱實現了 bug-for-bug 的相容性，從而承諾不對其進行任何改進。放上他們自己的標誌，然後積極招攬我的使用者去使用他們的版本，而不是我的。在開源社區中，這是壞行為。這是合法的，但是被鄙視的。這是反生產力的，對生態系統不利。”
不同觀點的討論
我問 Kurtzer 對 Red Hat 的原宣告有何看法，其中使用了相對強烈的措辭。他回答說：“我線上上也看到了很多這方面的問題。我不知道這些觀點從何而來。但是其中的一些術語，比如'freeloaders'，是消極、貶低的觀點。我的意思是，這是開源的。你永遠不知道今天誰只是下載並使用了程式程式碼，明天誰又會成為該社區的重要成員。你永遠都不知道這一點。實際上我認識的很多人，他們感謝我，因為他們對 Linux、對開源和對成為開發者的第一步就是從 CentOS 開始。這一點非常重要，我認為，要認識到開源之所以如此受歡迎和強大，不僅僅是因為貢獻，當然這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但它還在於整個社區以及支援我們社區並成為社區的好管理者。” Kurtzer 認為，他最初不想成為一個 Linux 供應商，他只是想用 CIQ 來為 Rocky Linux 提供資金支援。他解釋說：“很快就變得非常清楚，很多非常大的、具有 IT 部門的大公司都需要幫助。現有模型為客戶提供的幫助並不真正有影響。”Kurtzer 認爲，他們是否只能分支 CentOS 7 或 8 呢？他表示 CentOS Stream 並不是一個企業級作業系統。具體地說，他指出早期，Rocky 社區就曾討論過是否只是分支 CentOS。“社區在很大程度上回應說，我們不要再創造另一個標準。盡可能地與 CentOS 相容。因此這是我們的目標：盡可能與那個源程式碼以及社區所需的相關。而 CentOS Stream 倒不完全是這樣，它接近但並不完全一致。而且它只支援五年，而不是十年，這使得在其基礎上進行開發仍然有些困難。”與此同時 Red Hat 決定不再為競爭對手簡化工作。Hellekson 指出，這裡既涉及到開源倫理問題也涉及到 Red Hat 的商業利益。他表示：“對此加上了一些商業問題，這是我們意識到我們實際上有責任和義務介入的地方。他們如果想要建立一個開源發行版，那他們顯然可以這樣做，這就是開源的目的所在。如果你想要這樣做，那麼正確的地方就是在 CentOS Stream 中，你可以拿到我們的所有相同的程式碼，把所有這些東西聚集起來並建立一個發行版。”他認為今天有很多免費使用 RHEL 的方式，包括免費的面向團隊的開發者訂閱服務，允許組織中的最多 25000 人使用 RHEL 以及針對個人開發者的免費訂閱和學校的計劃。Hellekson 承認，他知道這種舉動肯定會讓部分社區成員不悅。“我認為我們沒有預料到的是，GPL（開源許可證）和開源許可證與我們的企業協議之間的聯動，我認為很多人從這中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們堅信我們擁有一個商業模式，那就是: 我們是一家以開源開發模式為基礎的企業軟體公司，我們非常自豪地以一種非常成功的企業軟體公司的方式回饋開源社區。”他還辯稱，這次進展在開源社區中引發了一場非常重要的關於甚麼是可以接受的和甚麼是不可以接受的的討論。對於 Rocky、Alma 和其他人來說還是有其他途徑可以獲得 RHEL 的程式碼，包括透過 Red Hat 提供的適用於企業的映像版本。然而情況變得更加複雜。 Kurtzer 確保 Rocky 的狀況可能會更糟，有人質疑 Red Hat 是否因 IBM 的壓力而採取這種方法，尤其是 IBM 在 2019 年斥資 340 億美元收購了 Red Hat。Hellekson 堅決否定了這一點。 “這是 Red Hat 的決定。關於爲什麼會發生這一切，我聽到了各種各樣的理論，但事實是這是 Red Hat 的決定。”
SUSE 的介入
不過 Red Hat 的這個決定開啟了市場，不容小覷。所以，大約 2000 個字之後，我們來看看 SUSE 是如何介入的。SUSE 執行長 Dirk-Peter van Leeuwen 表示 SUSE 請 求不應該將“越來越專有”作爲開源公司之間競爭的基礎。他說，“我們所有人都為開源社區做出了貢獻，也從中受益，這是一個超出我們個人之外的更大的東西。”並不奇怪，一個相對較大的 Linux 供應商介入此事。可能除了 Oracle 之外，規模較小的供應商沒有能力維護硬分支並在其周圍建立社區。SUSE 成立已經超過 30 年，雖然經歷了興衰，但它是一個知名和值得信賴的公司，而且近年來業績也相當出色。SUSE 首席技術和產品負責人 Thomas Di Giacomo 表示：“這項合作努力展示了 SUSE 對促進創新和培育以社區爲驅動的發展的扎根承諾，並加固了開源軟體的基本價值觀。我們邀請社區積極參與和合作，共同塑造這一至關重要的軟體的未來。”Red Hat 對此有何看法呢？“對紅帽企業 Linux 的分支證實了我們遵循開源精神，RHEL 的源程式碼仍然對任何需要它的人免費開放，”，Hellekson 今天在一份書面宣告中告訴我道。“世界上有着豐富的 Linux 發行版，這正是開源模式按預期執行以加固整個社區的力量。”
總結
這場關於 SUSE 分支 RHEL 的爭議中涉及許多利益衝突，同時也呈現出開源社區中商業利益和社區驅動的兩個方面之間的張力。回顧整個歷程，我們可以隱約看到兩種不同的觀點：Red Hat 認為 Rocky 和 Alma 利用 RHEL 進行 bug-for-bug 的相容是“不道德”行為，而且這樣的行為不利於開源社區的發展；而 Rocky 和 Alma 則認為他們是在為開源社區做出貢獻，並為那些依賴 RHEL 但對 Red Hat 新政策感到不滿的使用者提供另一個選擇。
這場爭論的結果尚未明朗，但它引起了關於開源社區中處理競爭、許可證和倫理問題的重要討論。無論結局如何，重要的是保持開源社區的一致性和和諧，確保商業利益和社區價值之間的平衡。這樣的平衡對於開源的強大和長期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
在我看來，SUSE 的舉動顯示出他們對開源社區的承諾，並致力於支援和培育社區驅動的開發。透過建立一個與 RHEL 相容的發行版，SUSE 將為社區和客戶在企業 Linux、雲端計算、容器化、邊緣計算、人工智慧/機器學習和其他新興技術的發展中提供支援。
無論如何，開源社區需要保持開放和包容的姿態，並始終關注整個社區和開源運動的長遠利益。我們可以期待這場爭論將繼續引發許多重要的議題和反思。
在這個高度技術化的時代，我們應該儘一切努力為社區和商業部門之間的平衡尋找解決方案。開放、透明和包容的對話將有助於為這個問題找到最佳解決方案。我們也應該記住開源軟體社區的重要性和價值，並在任何決策中考慮到這一點。只有透過共同努力和支援，我們才能夠實現開源軟體的長遠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