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瀕危藝術：數位化巴勒斯坦刺繡
引言
巴勒斯坦刺繡是一項源遠流長的傳統藝術，代代相傳，如今面臨着瀕危的局面。然而透過數位化難以獲取的刺繡圖案，能夠幫助保護這一藝術，並傳承給新一代嗎？
作者：Mia Sato
攝影：Amelia Holowaty Krales
絕望中的搜尋與重建
對於剛開始制作自己的第一件巴勒斯坦民族服裝“thobe”的時候，Lina Barkawi 從未想到這將是一個長達兩年的歷程。她最終在婚禮上穿上了這件手工制作的禮服，然而這件她費了心血精心縫制的傳統巴勒斯坦服裝代表了比無數工作小時更重要的意義。它讓她意識到了她自己的傳統和文化遺產以及她在保護這一藝術中可能發揮的作用。
Barkawi 的 thobe 是淡灰色的，前襟密集地繡着橙色、綠色、紅色和淺藍色的縫線，這是巴勒斯坦式刺繡（tatreez）的經典風格，以此來代表 Barkawi 的傳統文化和個人身份和故事。然而學習並掌握透過刺繡來表達自己的知識和技能並不像尋找 YouTube 教程或瀏覽論壇那樣容易。巴勒斯坦刺繡是一種源遠流長的藝術形式，流傳於代代相傳，口口相傳，通常是從母親傳給女兒，或從祖母傳給外孫女。然而這一藝術形式的生存越來越脆弱，巴勒斯坦人的世代遷徙是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以色列軍事力量和定居者已經使無數的巴勒斯坦人流離失所，並逐步導致手工刺繡越來越稀有，巴勒斯坦人像 Barkawi 這樣的學習者更難以尋找並學習這一藝術。
面對這種情況，巴勒斯坦人正在爲彼此建立群體資源和數位空間，試圖透過數位化和重新擁有這一藝術形式來保護它。
數位化巴勒斯坦刺繡
Barkawi 說：“我非常沮喪地發現，並沒有太多可用的資源來制作自己的服裝。”她補充道：“這讓我感到非常沮喪，因爲這是我們傳統的核心，但沒有太多人知道這一點——我自己曾經不知道，我的巴勒斯坦家族也沒有真正用刺繡的方式傳承。”
初學者 Barkawi 和其他繡縫者遇到的一個問題是缺乏易於獲取的高解析度圖案，以便模仿刺繡圖案。Barkawi 說，起初她購買了一些昂貴的圖案書籍，但她希望它們是數位版的。然而 Barkawi 不知道的是，已經有一個專案正在解決這個問題，很快將成爲她學習刺繡的一項不可或缺的工具。
Tirazain 是一個網站，提供超過 1,000 個按主題、地理起源、顏色和完成時間組織的數位化 tatreez 圖案。Barkawi 現在“專門”使用 Tirazain 而不是圖書。Tirazain 的圖案庫在黑色背景上顯示非常醒目，這些圖案幾乎呈畫素狀，讓人聯想到 8 位遊戲中可能遇到的角色或場景。該圖案庫包括一個華麗而復雜的 al deek（公雞）圖案，由五種線顏色和 8,747 個刺繡構成。自 2021 年以來，刺繡藝術家 Zain Masri 和一群志願者逐針挑選圖案進行數位化處理。現在當使用者找到一個他們想要制作的圖案時，他們可以下載包含每一個刺繡的圖表的 PDF 等檔案。許多圖案來自現有的圖案書籍，但這些書籍對社區來說可能難以獲得。Tirazain 的刺繡圖案庫是逐針數位化處理的。
雖然 Masri（她在 Google 公司的日常工作是市場銷售）從她的祖母那裏學會了刺繡，但是在疫情期間，她對刺繡的興趣被重新點燃，很快她發現自己加入了線上小組並瀏覽了很多關於刺繡的頁面。Masri 說：“有些人會分享一些低解析度、模糊的墊子或衣服的照片，然後他們會說，‘我試着重新制作這種圖案，但是找不到’。有時人們只能找到零敲碎打、或者圖案的子集，而不是完整的設計，這是一個反復出現的難題。”Masri 想將圖案集中在一個地方，讓任何人都能找到並使用 tatreez 工作的圖案，尤其是那些由於歷史性的大規模流離失所而無法繼承刺繡的年輕巴勒斯坦人的家庭。畢竟，透過代代相傳的傳統方式來傳承刺繡的知識是不起作用的，因爲傳承的實物已經丟失或毀壞。據 Masri 介紹，Tirazain 的使用者已經將圖案刺繡在衣物上，將圖案用於珠寶制作，並將設計納入產品品牌和標識中。Barkawi 最近使用這個檔案搜尋了地區性圖案，並制作了一幅以巴勒斯坦爲主題的地圖，其中包含當地的刺繡設計。
Tirazain 的工作既是使 tatreez 更易獲得的努力，也是一種保護其存在的方式。2021 年，巴勒斯坦刺繡被列入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旨在引起人們對一些實踐或技能的關注，以便將其保護起來。Masri 在業餘時間爲 Tirazain 工作，自籌資金進行這一計劃。
保護傳統技藝的不同方法
保護巴勒斯坦刺繡並傳承文化知識的藝術家們採用不同的方法來應對這一挑戰。例如，在 Tirazain 網站上，Masri 有意注明了特定設計的地理起源。巴勒斯坦刺繡圖案通常可以追溯到特定的地區或村莊，從歷史上看，人們可以透過一件禮服的樣式判斷穿戴者來自哪裏。Masri 說：“與其在其他平臺或其他地方看到與刺繡設計脫離上下文的圖案，更重要的是清楚地將這些設計歸屬到特定的村莊和一個群體。”
其他人，比如 Wafa Ghnaim，採用了更實際的方法。Ghnaim 是一位連衣裙歷史學家、教師，也是《Tatreez & Tea: Embroidery and Storytelling in the Palestinian Diaspora》等書籍的作者，她多年來一直在北美地區爲巴勒斯坦人教授刺繡工作坊和課程（Barkawi 是她的一位前學生）。Ghnaim 的母親也是一位著名的刺繡藝術家，這門藝術一直是 Ghnaim 生活的一部分，但現在已成爲她的全職工作。在向數千人面授課程以及透過 Zoom 或 Instagram Live 等平臺授課後，Ghnaim 將於九月份在大都會博物館開始一項研究計劃。
Ghnaim 希望透過教學和研究，恢復和鞏固許多巴勒斯坦人刺繡傳統的中斷，這對他們來說是現實情況。“這門藝術形式一直透過口口相傳、透過流亡、被剝奪和戰爭等原因，這些口頭傳說已經在許多家庭中被破壞或中斷，” Ghnaim 說。“我有幸能夠傳承這些口頭傳說，因爲這些口頭傳說在任何書籍中都沒有記錄。”在 Ghnaim 看來，虛擬空間可以有效地幫助設施如此多的巴勒斯坦人實踐刺繡。巴勒斯坦刺繡藝術的遼闊超越了線上和印刷上提供的檔案。正如 Ghnaim 指出的那樣，許多線上圖案展示了十字刺繡，一種形狀如 X 字的刺繡方式，但是巴勒斯坦刺繡中還有其他幾十種傳統刺繡方式。Ghnaim 強調新一代刺繡者必須努力重新開發他們祖先的技能，例如透過觀察現存的禮服來重新制作圖案。
Ghnaim 說：“我們的禮服就像我們一樣被放逐了...它們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中，我們對這些禮服沒有實際的所有權。”她接着說：“我們實際上需要數位化那些存放在博物館中而我們永遠無法實際擁有的禮服上的數百萬個圖案。”
刺繡就像一門語言，藝術家們必須學會用它來表達自己，理解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在 Barkawi 的婚禮長袍上，她繡上了棕櫚樹，代表她的名字；山脈、水泉和星星象徵着大地；而用來表示母親遺產的巴拿馬蘭陵蘭蘭花則帶有一些獨特的意味。最近，Ghnaim 鼓勵學生們刺繡制作 post-1948 的宣傳圖案，那時以色列軍隊強行從家園中驅逐和流離失所了數十萬巴勒斯坦人。幾代巴勒斯坦人用刺繡來講述自己的故事——宗教、政治、國家認同、婚姻狀況或村莊的標識都可以刺繡到衣物上，每一代都有獨特的特點和風格。在流亡中，知識的喪失加上機器制作的服裝的普及使手工刺繡變得更加脆弱——許多巴勒斯坦人不能分辨出機器刺繡和手工刺繡之間的區別。問到當前的刺繡有什麼樣的標識和主題時，Ghnaim 表現出了失落和悲傷，但也表達了未來有所希望的決心。她說：“我期待有一天我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